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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宁宁访谈:“这件事可能就在,百分之一百在”|关于“我恨你 / I HATE U”

林雨 西五C5art
2024-08-04


访谈:金宁宁
C5CNM
Mar 15 2021


林雨:这次展览和2019年在布加勒斯特三明治空间的展览“巧克力羊泡泡糖”好像有相似的处理方式。


金宁宁:在那次展览里,我在处理墙面的时候没有用铁网;我在别的活动上用过铁网。这一次又用了铁网,原来网子是在黑膜的前面,后来觉得空间不够黑,所以就在铁网前加了这张黑膜——就是现场即兴做的决定。


林雨:展览里的画的实物和视频通话时看到的很一致,但是小沙发看着就好像很不一样。


金宁宁:光线不同,看到的也就很不一样。另外小沙发现在在一个很低的角度,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感觉不一样。它不容易被看到。在展览开幕的时候,有不少人会俯身弯腰去看小沙发,因为作品前挂的灯也很低。空间墙上有的一些细节被修改了,但有些也就留着。这些螺丝眼是之前陈可展览打的洞。


林雨:展览里为了人的惯常尺度做的东西,似乎就是做土耳其咖啡用的壶和炉子,它的高度和尺度是合宜的。


金宁宁:对,它在心脏位置上下



林雨:从画到小沙发,要不是特别暗淡,要不是特别矮小,似乎都不是为了人的视力及尺度准备的。


金宁宁:大部分东西就是隐隐地存在,就像是恨;还有一个人在这里做咖啡,给你算命。炉子和壶的高度和位置还是主要出于视觉的考虑;它的体量和位置都是考虑过的。一位朋友在炉子前为人算命... 我觉得他更像一层包装纸。有很多东西都像是包装,他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


林雨:有没有很讨厌的人把你布置在空间门口的那些零食拆开吃。


金宁宁:那没有,但很讨厌的人在开幕时去砸那个钢琴师的手。我让他们不要动。


林雨:不要骚扰人家。你有指定要钢琴师在开幕的时候弹哪首曲子吗?


金宁宁:我让他弹的是萨蒂的《裸舞》。但也不光是《裸舞》,也有《玄秘》。每过一段时间,你隐约能觉得有点不一样。有很多人说这是《裸舞》,也有的人听出来了,说好像也弹了别的。


林雨:那你刚才说到有讨厌的人,比如去骚扰钢琴师、去砸他手的人,我还是想起“好客”这件事:对于作为临时的或永恒的主人的你来说,有什么样的客人或举止是你一定不能接受或不愿意接受的吗?

金宁宁:就这一件事情。因为我看到了。还有人会靠着画,或站得离小沙发比较近。我会很紧张,但也不会说什么。大家一般都比较注意。


林雨:开幕当天人很多,所以有一点人挤人。


金宁宁:可能是因为这空间里还是挺舒服的。大家会觉得这无聊的音乐还挺悦耳的。


林雨:C5CNM空间就是你两年前做出来的。你有没有收到关于其他艺术家使用这个空间的反馈?


金宁宁:好像很多艺术家觉得一进到空间看见的娃娃们有点猛。我以为这没什么,因为它其实是处于空间边缘的东西。它其实不在这空间里面。



林雨:我的一般性问题是:你是否对别人对你大部分工作、创作的反馈感兴趣?我的印象是,你好像对此没什么兴趣,而是只要做出来了就很开心。


金宁宁:从这次展览来说:在我把展览主题定好之后,我就知道展览的名字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东西,它不会被任何东西消解掉。即使开幕活动是一个很友好的环境,其他这些细节… 这主题就在那些细节里。墙上的洞,塑料布上的细节处理,等等——最重要的东西就只有一点点,但它不会被任何东西消解掉。那如果泛泛地说我做的其他东西的话,比如一些比较有公共性的东西,也就是大型充气人或广场上的那些东西:我肯定是会有一个预设,希望大家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跟它互动。这次项目不太一样,因为我想要的就是一种贯穿的情绪。也可能不是贯穿的;这情绪就在那。


林雨:那在这个意义上,这次展览对你来说更轻松一点吗?


金宁宁:并没有轻松。这次展览也拖了很久。我终于来到北京开始布展时,董菁问我是不是已经过劲儿了。我觉得倒也没有,只是想很快把它实现,打开门让大家来。我觉得,创作对我来说可能就是这样,在开幕前的一段时间就是在做,在等待——无论是想快点把工作完成,还是慢慢去磨它的状态。但里面肯定也有小快乐,不然就不做了,对吧?


林雨:最近有朋友说起他的一次展览,他和我分享了很让他难过的状况:展览被很多人很高调地批评;尽管我没有看到他撕扯自己的头发,但是我都可以想象他自己在家里会一直在揪头发,就那么地不愉快。而你给我印象是相对固执的,固执得不太在乎别人的评价。


金宁宁:我是这样的,我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一个人做了展览,请了特别好的朋友去。他们就说他,可能说的方式还挺...


林雨:刻薄。


金宁宁:恩。他哭了。我跟这些人都不熟,但我听说了这个事情,我就觉得:你要是想哭,你就回家哭。在我来说,因为我还没有真的到想这样的一个状态;如果我这样,我是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一般来说,能伤害你的人就是朋友,对吧?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就算我遇到,我可能也就笑笑吧。如果他真的持续让我难受,我就自己消化。我觉得,把东西做完了之后,粗俗点说就是不能怂。


林雨:我好奇的也不止是你对负面评价的态度,也好奇你对于来自于他人的夸奖或者热爱的态度。在我看来,让我很高兴的是,一直到现在,我觉得这一次展览还是不能理解的,但我的确很高兴我不能理解这展览,这不理解里有我和你之间的距离。


金宁宁:开幕那天有一个我不太熟悉的朋友来了,她问了我很多问题。她很可能是善意的,对我充满好奇,问东问西。问了许多问题之后,在要走的时候,她说:我还是不懂,你是我不懂的艺术家之一,但我也很有好奇心。我感觉到她喜欢我,我也很高兴啊,谢谢她不懂。



林雨:我想,我关于这一次展览的整个问题也是如此勾连的:这种“不能怂”,它是不是“我恨你”的一部分?第一,由你这个个例组成的点,和一个相对庞大的社会性社群构成的圈,两者之间是否有任何交集,两者的关系是否的确是动态的?你是否允许更大的圈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进入到你的点里,或者说,你是否感兴趣于在某种程度上对那个圈施加影响?第二,“我恨你”这种情绪与类似“不能怂”之类的情绪之间是否有交集、包含或排斥的关系?


金宁宁:我觉得“不能怂”是做艺术家的职业操守,有很多事情是要自己扛的。而“我恨你”… 我觉得这两者没关系。


林雨:是彼此孤立的。之前你说起“我恨你”这个展览主题的时候,你留给我的印象就是:“我恨你”是几乎绝对孤立的,是处于好多好多东西之外的,乃至于“我恨你”就是“我恨你”的所有内涵。是这样的吗?


金宁宁:有一些事情让我想去研究“恨”,而正好也有去展示这个研究的机会,我也不会因去展示以此为主题的研究而觉得羞耻。如果我很想做一个东西,我就不会怂。把“我恨你”作为展览题目来做,我想有的人会因此而觉得羞耻。我不在乎。那“不能怂”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不怂所以就把这个项目做了。这可能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夸自己,但我觉得就可能我最好的状态是这样的。


林雨:我懒惰的想法是: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应当被当作绝对独特的感情来对待,因为所有感情里面都包含了所有其他感情。这是一个很懒、很方便的想法,因为这让深究感情变得无意义。没有必要讨论“我恨你”,没有必要讨论“我爱你”,因为我恨你就是我爱你,反之亦然。


金宁宁:但我想,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我要说“它在这”,他不可以被别的任何东西消解掉。其他的情绪可能在混在它的外面,但它就是它,它不是别的,你试试去看看,你试试来想想。


林雨:现在看起来,关于这件事的研究,还会有后续的展览计划吗?还是说目前就告一段落了?


金宁宁:这可能暂时只会是这个阶段的事情吧。之后怎么发展…


林雨:接下来的项目不一定是顺着“我恨你”这个方向发展下去的项目。


金宁宁:对。关于今年接下来的大一点的项目的想法,就是做一个店。店会在这儿,会在网上发生,会在上海的一个空间里发生,而上海的空间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店。其中可能包括pop-up shop,活动和联名系列等。


林雨:我的印象是,你的创作一直在一点一点地离开一些什么样的审美,在靠拢一些什么样的审美。但是两边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说过这样的话:不想时髦;想做自己喜欢的东西。


金宁宁:有的东西我不喜欢。我可能之前曾经有兴趣,看过一点;在接触了一下之后,我就觉得不喜欢。我可以问你问题吗?你觉得这展览和你原来想象的不一样吗?你之前也看过我的手稿,读过我的描述,也看过单件作品。


林雨:我觉得没有不一样。我觉得和我想象的很像。这个展览最让我放不下的当然就是我们一直在说的展览主题。“我恨你”对我来说像是谜一样的。另一个懒惰的想法是:我恨你,永远同时意味着我恨我自己。但我在这里没有能够看到什么自我憎恨,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不能理解,我觉得奇异。


金宁宁:我想,它可能在那吧,它百分之百应该在那吧,它在哪里… 它可能在我做咖啡的那个朋友那里,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很友善,但是...


林雨:可能是指向你的。


金宁宁:不然我干嘛要怀疑这件事情,或者...


林雨:我干嘛要去想这件事情。


金宁宁:这只是拿他举个例子。不管我找谁来这儿,他肯定就是和我特别熟悉、有可能伤害过我或被我伤害过的人。重要的是这件事可能就在。百分之一百在。你感受不到,可能是因为它太… 这个关系让我们都在这了。两个人都在这;我想,那是不是在这了?不知道。


林雨:说不定喝咖啡的友善邀请,或是想要喝咖啡的友善想法,都是满载恶意的。


金宁宁:我觉得这也不是那么普遍的事。这不是大概率的事;它出现,是因为它在。拉起弓,塔起箭——你也得有箭吧。我没有拉弓搭箭,唯一这样做了的就是作为展览主题的标题。箭都插在空间的这里那里,插在一些人头上,插在展厅的一些细节上。如果套用弓箭的比喻来说的话,有的一些箭已经射出去了,有的一些是在箭囊里。另一种比喻是:在一张纸上有一个点;近视眼的你看不到,这也只是很小一个点,但你擦也擦不掉,这个点还是是油性的。但是我对一些很多年前的朋友的恨好像也还在,尽管这事情好像被掩盖了。大家都带着自己的情绪过来;一种情绪里肯定也有别的情绪,但是我想说的是:标题在这。为什么我要在展览里做特别小的细节?为什么把作品做得这么小?还有一个被遮盖了的钢琴师?从视觉的意义上来说,我觉得这很像“我恨你”的结构。但语言的描述就是有点浅薄的,但我觉得这感觉是这样的。我希望它能够在那,但它能不能被别人看到、发现到… 可能有人会看到,有的人可能需要读到阐述以后才能知道,但对我来说,我把它放这了。肯定是有一件事让我想做这样的一个展览,肯定是有一个人让我想做这个展览,但是这个人是否看到了这个展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林雨:自己还是不太在乎两年来由你设计的这个空间维系的、你和其他在此做展览的艺术家的关系,对不对?就像是一个建筑师跟他的住客的关系。


金宁宁:我希望他们开心,用得好,用得不一样。难受也好,不难受也好。我希望他们不要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



林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回到这里做展览,你有没有舒适感或不适感?这个空间在某种意义上属于你,无论你对这归属关系的态度是强硬的还是不强硬的。


金宁宁:我很了解这个空间,我能把它用得很好。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空间,比如说布加勒斯特的三明治空间:我不熟悉那个空间,但到了当地之后马上就要开始布展了,而我在到那之前只有一种想象。而来这里做展览,我觉得我和其他艺术家没有区别。熟悉或不熟悉,都是一样的事情。很多东西是不会事先想好的;我不会想得特别... 比如说这次展览里挂画的方式就是现场改、现场做的。拉锁和线等都是现场确定的,而这对我来说是是舒服的。而小沙发就是我原来知道、预想到了的,那是另一种舒服。但现场也是需要调整的;那一条暖灯就是后面加的。再熟悉也会有错觉。但是,对我来说,做展览这件事情是舒服的、是开心的,不管在哪。我喜欢做展览。



林雨:最近玩了什么游戏?


金宁宁:《2077》和《美国末日2》。《美末2》我很喜欢。现在说起来,它里面好像也是在讨论“恨”这件事情。我很喜欢,虽然很多人都觉得做得特别地无耻。我从人设上和美学上都很喜欢“金刚芭比”式的艾比,因为我觉得这是新的设定。艾莉肯定也喜欢,但我会觉得艾比的设定太牛逼了,包括最后结局的剧情。艾莉的至亲乔尔被艾比杀了,所以艾莉一直想向艾比复仇。在故事的最后,艾比已经被别的组织绑起来了,快要死了,艾莉把艾比放了下来,两人就在一个灰暗的海滩上拿着小刀肉搏。艾莉最终把艾比摁倒了,马上就可以完成复仇了,但镜头突然一转,画面上出现了乔尔在弹吉他,又瞬间消失;那个东西在那。然后艾莉就把艾比放了,回去了。但艾莉在打斗过程中被切掉了手指,再也弹不了乔尔教给她的吉他了。也就是说,艾莉也是崩溃了。我觉得这很逗;艾莉如果杀了艾比,这大概就是一种堕落吧,游戏的导演好像想表达这个意思。但艾莉并没有杀艾比,却也是崩溃了。无论如何,都没有一个好结局,它是一个悲剧的东西。我很喜欢。它的刺激是强刺激,类似SM式的刺激?我喜欢。


林雨:而无论是《美末2》还是《2077》或是其他游戏,现在很多作品都使用复仇的叙事结构,这好像是很流行的事。而在你这里,“我恨你”是在展览标题里面的,他好像不是那么确凿地在展览空间这里的。


金宁宁:这种不确凿的在,就是我想要说的。你相信他肯定在,但大部分时间里又觉得我他妈找不到,这就是我对这个东西的体验。我恨那个朋友;这在不在?想想,这好像还是在的。另外一件事情是别人对我的恨意,可能也在。一方面是一个人对我很明显的恨,但恨得又很干净漂亮。那我就觉得牛逼,那这是什么?这就是展览的标题。其他的人,其他的朋友,其他的事情,我觉得他们会有一点点在那里… 所以这几个关系都在,而我要说的是:它在,有可能很明显地在,但又很干净漂亮,所以我想表达他,这个表达是标题,而这个标题就只是一个标题,不造成任何伤害,只让你知道它在那。你可能感到恶心,但当你想明白了,你可能也不觉得恶心,你会觉得它好棒,我就觉得它是值得被我赞扬的,或是值得被我一直想的事情。那我觉得我这几种关系都能放进展览里去,所以我这一次还挺满意的。大家都来了,大家都喜欢。那在作品层面上来说,我是觉得我的表达已经够充分了,不管别人能不能理解,或者他能看到哪一层。可能大家会觉得这个展览很温馨,很开心,但这种情绪都是他们带过来的,给这个东西包了一层美丽的包装纸,但是它就还是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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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5CNM是一个地处北京798艺术区的实验性艺术空间(2018年秋天完成设计,2019年春天施工,2019年4月对公众开放)。长宽4.75 x 5.25米,挑高 3.5米,它小而独特的空间比例适合艺术家将展览整体视作一件作品去构想。C5CNM的空间本身是艺术家金宁宁的作品,他的空间构想性质类似游戏场抑或舞台,同时具备强烈的个人属性与真诚的开放性。更迭的活动与空间相加形成意料之外的全新感受,从而视觉体验被给予声学的特征。

空间从2019年春天开放以来,已呈现多个当代艺术展览和实验音乐演出的项目,并以“画廊airbnb”的方式与非营利机构及艺术家个体合作。我们希望对开放性的追求不止步于视觉艺术领域。C5CNM是一个可以7天24小时向公众开放的空间,来访者通过扫码发送请求索取当天的电子锁密码,获得随时进入展厅与作品相处权限。

C5CNM is an experimental space located in 798 Art District in Beijing. It measures 4.75 by 5.25 meters and 3.5 meters in ceiling height. Its modest though beautiful proportions invite artists to conceive an exhibition as one singular art work. The spatial design by artist Jin Ningning is a multifaceted and transformational artwork that mixes with the different occurrences that take place within, giving visual experience also an “acoustic” complexity.

Since its opening in Spring 2019 C5CNM has transitioned between exhibition space, live performance venue, and “air b-n-b gallery” for non-profits, and it is open to many more interpretations (functions). We hope this quest for unlimited freedom will attract creative individuals or collaboratives from beyond the field of visual art to produce works. We can not anticipate the forms this may take, but only look forward.

C5CNM is free and open to the public 24/7. Visitors may enter the space by acquiring the electronic lock combination any time of the day or night and are welcome to spend time alone with the work.


C5CNM :
北京市朝阳区798艺术区七星东街E03栋
C5CNM, Building E03, Qixing East Street, 798 Art District, Chaoyang District, Beijing
开放时间:周二至周六 11:00-18:00
Opening hours:  Tuesday to Saturday 11:0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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